番外(二十一)_有春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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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二十一)

  沈肃容顿住步子,却不曾回头,任那云季芙在他身后如何哭哭滴滴涕泗滂沱,却只眼帘半掀地瞧着面前重峦叠嶂的假山不为所动。

  一声毕,云氏望着这个至此都不曾教她近过身的人,一时悲从中来凄入肝脾,她从不曾唤过他沈肃容,先头初识他便只恭恭敬敬得称一声沈二公子。他对旁人皆是冷漠疏离,只独独对她还会多说上两句,虽回回说与她的皆无关风月,可当她从旁处得知他的表字后,头回唤他也不过是见他蹙了眉头罢了,倒也不曾驳她,她便顺势以为于他这处与别的女子有所不同,她心下只余窃喜。

  她想着这样一个芝兰玉树的男子,虽只是个庶子,可竟不比外头的嫡子差分毫,亦与那些个只图皮囊快意的男子不同。

  云季芙想着二人皆出身寒微,日后既不能携手共进但孤寂之余彼此间能有些慰藉也好的。她自问模样甚是貌美,所结识之男子便没有不被她所迷的,只这沈肃容竟是这般油盐不进之人。只他愈是深闭固拒,她便愈发想不甘,可饶她如何不甘,沈肃容竟也不曾多瞧她一眼。

  既如此,她便只当他是心不在此处,想来女子于他来说不过是名利场上的踏板罢了。可她错了,他这样的人,竟还有被女子所惑的辰光。

  那回碰面,沈肃容临走时从袖襟内掉出一张字条,她原也不曾往旁处想,只在抖开那字条,映入眼帘的字迹竟很是眼熟,是沈霂容的字迹。上头写着的是‘岁岁欢愉,万事胜意。’沈霂容自然不会写这样矫情的字给沈肃容,字迹却与沈霂容这般相像,莫非是翰墨轩的丫头?

  只沈肃容哪里是被惑,他已然是昏了头了,身陷囹圄不自知,那样一个卑贱的丫鬟,无才无貌,更没有一个好的家世能助他,她委实想不通,沈肃容竟能与那样一个人有了孩子?

  她只恨,恨人人皆能顺心,只她一人被困在那生不如死的炼狱中,求救无门。

  云季芙默了许久,沈肃容亦立身于假山跟前不曾动过,半晌,云季芙才抬起指尖抹去眼尾的泪珠,声线渐冷,哪有方才那痴癫的样子。

  “沈肃容,那晚燕归确是被人淹死在了瑶塘,我知你后来去瑶塘寻过,却只寻到了她的一只鞋,却寻不到尸体,只因着当时她是人裹了石块投进去的。”

  沈肃容听罢,遂转过身,眉头轻蹙,原他也不是没有疑心过她,可先头是她寻过来告知他燕归这桩事体,按理便没有说谎的理由了,更没有要对他母亲下手的动机,只先头云季芙不曾告诉过他燕归是被人裹了石块,“当初为何不告诉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云季芙侧过眉眼,只垂眼盯着一旁的青石板,年深月久得将上头原是凹凸不平处皆打磨平了,“那时惊慌失措,第二日便得了你母亲过世的消息,哪里想得起诸多细节。”

  “何况,初初你也不曾问我。”

  沈肃容遂问道,“云季芙,你可有骗我?”

  云季芙闻言,缓缓抬了眸眼与沈肃容对视,只那眼里已只余枯败,“你不信我?”

  沈肃容不置可否,原也没有信与不信,正转身要走,却倏地顿住步子,再开口,竟是难得的低声细语。

  “你总说心下如何念我,可我觉得,你对我,未必似你所说那般深情意切。”

  沈肃容不曾回头,自然瞧不见身后云季芙那仿佛被羞辱的面孔,唇瓣颤抖不止,倘或不是她力竭,怕是已然要站起身来揪住沈肃容的衣襟一般。

  可沈肃容眼下却绝不是冷嘲热讽,原云季芙于他来说与张瑶华无异,可如今却动了半分恻隐……

  “因着我亦有‘情深意切’得念过一人,你口口声声于我之情,怕是只用来感今怀夕罢了,尤记得当初我寻你,问你倘或我可助你你可应,那时我瞧着你的眼神便知晓,莫说今日是沈府嫡子的正妻,便是宫里头的娘娘倘或有机会你亦是想做。”

  “可倘或真如你所说,你心悦于我,又怎会心甘情愿嫁与旁人?又怎会只想与我走影?我于你而言,怕只是不曾拜倒在你石榴裙下的不甘罢。”

  “你莫再将自己框在这脱不得身的泥潭了,放过你自己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沈肃容不曾说出口的是,因着他心里亦是这般念着一个人,却另娶了旁人,却是时时在受凌迟之苦。他说云氏不得脱身,他又何尝不是?

  沈肃容说罢,敛了神色,便要走了。

  身后的云季芙从满脸的不堪至寒凉,眼下却只余哀哀欲绝涕泗流连的痛苦之色。再那沈肃容正要走出这假山之时,遂开口复将人唤住,只这一回,再不似先头的咆哮无畏,只泣不成声道。

  “沈肃容……”

  “我骗了你……”

  “是齐嬷嬷与攒珠二人在燕归身上绑了石头,将她沉塘……”

  沈肃容闻言,骤然顿住身形,遂寒着面回转过身来,“是你害了我母亲!”

  “我没有——不是我——”云季芙惊慌失措得摇头,已然是泪流满面。

  “那日我见燕归匆匆忙忙从泸山院那头跑出来,形迹可疑,我便迎上去问话,只燕归怕是对我有防,初初不肯与我说实话,她愈是这般躲闪,我便愈觉得内里有文章,便不放她走。”

  “最后她无法只得跪下来,告诉我你母亲吞了毒药,命悬一线,可事关朱门阴私,她不敢贸然寻旁人,便想去找你……”

  “是我……将她拦了下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沈肃容面上已然是又惊又怒,咬牙切齿道,“你为何这般!我母亲于你有何仇怨!你不救便罢了,为何还拦着燕归!”

  她是不曾刻意去害柳氏,但柳氏却因她而死……

  倘或她不曾将燕归溺毙,柳氏恐还能教救活……

  云季芙捂着面庞,泪如泉涌,“我那时只是想,你本就活得不易。你母亲活着,帮不到你半点,她那样的身份,活着亦只会拖累你,还不如死了……”

  “可我不曾下手……她竟能自己想通……”

  云氏话还不曾说完,沈肃容已然两步跨上前一把扼住了云季芙的喉咙将她的后颈抵在了石桌的边缘,叩紧牙关,一字一句道。

  “你——真该死!”

  云季芙被死死卡主了咽喉,已然连喘气都异常艰难,只见她轻蹙了眉头,凹陷的面颊上头皆是半干的泪痕。

  “瑾怀……我对你不住……你杀了我罢……倘或你今日不杀我……我这样的祸害……能活千年……”

  云季芙下意识得抬起手握住沈肃容的手腕,却不知是已然没有气力,还是原就不曾用力,那指尖冰凉。沈肃容下意识垂了眼眸去瞧,才发现云氏的手已然瘦弱得只余骨节簌簌,再瞧她今日原刻意梳整过的发髻已然鬓发微松,面上皆是痛苦之色,却半点不曾挣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是求死的……

  那罐乌头炼得极浓,入口便能要人性命,他是知晓的,当时便是燕归寻到了他,亦是回天乏术……

  倘或说云季芙见死不救,他又何尝不是,在张氏对云氏的怀疑初露端倪时,他为了护着细幺,不曾辩驳过一句,更是明知张瑶华要对云季芙下手,亦不曾拦过……

  沈肃容蓦得松了手,眉头的怒意渐渐敛去,半晌抬腿退开一步,侧转过身便要走,只迈开三两步复停住,“你逢人总爱说你幼时失恃,想来你生母的死亦与你脱不开干系吧?”

  沈肃容说罢,忍不住嗤笑出声,“你生母身份低微,于你而言,她活着帮不到你半点,死了却还能让你逢人便拿出来说,好教旁人怜悯于你?”

  语毕,沈肃容头也不回得向外去了。

  云季芙一手撑住石桌,却仍旧站不到,随即便滑落在了青石板上头,那石板上瘆人的凉意透过她身上的衣衫直激得她心中寒意阵阵,面上泪流不止,泪水甫开,笼着月影婆娑,好似是在她面上笼了一层薄纱。

  沈肃容的话教听来犹如寒冬腊月里头迎头泼了一桶冰水,撕扯开云季芙最后一块遮羞布,只云季芙竟不曾恼,只洗雪逋负般教那骨节分明的手指拢入发髻中抱头痛哭……

  她真想朝沈肃容大喊一句,谁人是生来便想作那恶人……

  只恶人才好哇……恶人才能活千年……云府的那些个魑魅魍魉如今不都还好好得活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只云季芙料错了,她不曾活到千年,甚至不曾挨到初春。

  今年的天当真是教人瞧不透,往年眼下的辰光,不说要开春,只天儿合该是一日比一日暖和才是,怎的年已然过完了,雪亦下过了,这天竟仍旧一日冷似一日,好似要将先头入冬的日子再来一回似的。

  云季芙走的那日,是晚间,虽不曾下雪,天却已然冷至寒窖一般,齐嬷嬷候在她身旁,正在帮她染着漂亮的蔻丹。

  日间云氏无意中抬手瞧着她如今枯黄丑陋一双手,齐嬷嬷怕她难过,只不让她瞧,她却不以为意,气若游丝道,她如今虽说不上话,却也不能在这上头短了她的罢……

  天冷,原就难寻那凤仙花,齐嬷嬷却仍想了法子寻了来,日间便将那花加了盐巴捣碎,待晚间已然能用了,便用叶子小心翼翼得将云季芙染了丹寇的指甲包裹起来。

  只是待齐嬷嬷将那十指一一包好之时,云季芙却再不曾睁眼来瞧上一眼……

  攒珠与敛秋正候在外头,瞧不见内里的动静,二人皆垂着头。

  敛秋回翰墨轩已然有些时日,因着霜澶先头的关系不敢出院子,怕遇上沈肃容,只想不到先头那样风光的云氏如今会这般靠不住,大夫人那头也不知是染了什么病症,竟这般被送至了老宅……

  敛秋眼波流转,不知心下在盘算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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