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十九)_有春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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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十九)

  沈远正于院外候着,不多时,便见着沈肃容低垂着头从内里走了出来,赶忙上前去迎,“公子。”

  沈肃容不发一言,只掀了帘子便入车厢去了,沈远亦是个识趣的,眼瞧着沈肃容兴致缺缺的模样,自然也不会再去追问,今日之事原他们布置了许久,想来王氏不死沈肃容亦不会出门的,继而跃上马车,扬了马鞭便往城内赶了。

  车厢内的沈肃容正阖着眼闭目养神,可山路颠簸,直将他晃得神思倦怠心思漂浮。

  不过半晌,沈肃容倏地抬了眸,继而推开车窗侧转过头向外头瞧去,马车还未入城,只外头的天已然破了一条口子,想来已是寅时末,再过不久天便要亮了。林间本就湿气重,那露珠将车帘染上了一层细细的水汽,那点子凉意亦覆在手背上,只教人一阵恍惚。

  倏地,沈肃容缩回了手,只低着视线兀自摩挲着指尖的潺潺潋意……

  王氏言辞恳求,不似是在骗他,先头吴嬷嬷已然那般狼狈都不曾认过这桩事体。既不是她们,又会是谁人,能做得这般不留痕迹……

  少顷,沈肃容探出身,朝沈远道,“回头,去后山一趟。”

  沈远闻言,一时教怔住,“公子,眼下这个时辰,老爷怕是还等着您去回话?若咱们再耽搁,那头怕是会起疑罢,不若咱们今日先回沈府?”

  沈远说罢,却不曾听见车厢内有应,只余耳边呼啸的风声。至此,沈远自知沈肃容心意已决,再劝无意,随即勒住缰绳,调转了马头,往后山去。

  既去后山,自然是要去瞧柳氏与霜澶,沈远心下微动,遂扭头朝内问询道,“公子,可是要去上坟,今日匆忙,不曾备下什么,不若奴才去买来?”

  沈肃容听罢,蓦得一顿,现下要转道去后山,原就是他横发逆起的决定,哪里是匆忙不匆忙的,眼下的时辰,也没有哪处能买甚东西来。

  他是心下憋闷难捱,却无人可诉……

  他运筹帷幄、筹谋已久,下了这样多的功夫。先是寻人设了圈套,将吴嬷嬷的儿子做营生的银钱全然骗光,再将人框去赌坊,初初自然是让他尝了些甜头,继而便教他输了个倾家荡产,再将他带去烟管快活几日,便能收网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原沈肃容也不想将事体做绝,只想要王氏命绝易,但倘或要她在沈儒璋面前身废名裂却定然要让吴嬷嬷来。只这吴嬷嬷原就是贴身伺候的,先头不知替王氏做下了多少恶事,沈肃容本也不曾有机会下手,却无意间得知吴嬷嬷竟还有一不成才的儿子,饶是只知晓了这一点,便已然能死死得捏住她的七寸。毕竟,若为人母最在意的还能是谁人呢。

  而后便是设计沈霂容与夙玉相识,只原是要先拿沈霂容开刀的,毕竟伤在儿身痛在母心,只王氏阴差阳错不教沈霂容出门,却教沈肃容失了耐心,便顺势设下了今日这一局。

  期间种种,只稍一步错,便会满盘皆输……

  原今日合该是他近日来最畅快的辰光了,可眼下又好似什么都不曾得到。这一瞬,竟只余满心疲惫,只稍一阖眼,脑中便是那王氏于老宅跪地替沈霂容相求的样子,他合该恨极了他们……

  ……

  沈远坐在外头,等了许久,却不曾听到车厢内沈肃容有旁的吩咐,便亦不再作声。

  山路难行,沈远的马车渐渐慢了下来,沈肃容推开窗户去瞧,不想愈往山上那雾竟这般大,浓雾氤氲,沈远自然驾不快马车,沈肃容随即让停车,自下了车又吩咐沈远原地候着,便一人往后山上去了。

  冬日里头,原就是寒气重,山间道路崎岖泥泞,那一条条小道儿好似纳饱了林间的湿气,教那泥土松软诱人。沈肃容步履徐徐,一脚踏上,便能轻轻浅浅得落出一个脚印来。

  倏地,沈肃容心下一怔,蓦然想起,便就是这条道儿,他与细幺一齐走过的。那时已然深夜,他还巴巴得将她带至此处,他尤记得那时他想去拉她的手,初初她还羞红了面额不敢有应,他却不理会旁的,只不管不顾地拉起她的手指,继而顺势将她的手掌拢在手心。想来,那时的她心下怕是在骂他浪荡子,只她不知,他原也不是那般厚面皮之人,只不知为何偏就在她这处好似被摄去了魂魄一般……

  沈肃容的唇角不由自主得扬起,那段时日,当真是他最快活的辰光,只眼下皆是回不去了的……

  山路难行,沈肃容于林间一步一印地走过,不疾不徐,良久,待他肩上渐渐泛起潮气,才瞧见面前的两座坟头。

  沈肃容行至坟前,于柳氏的碑前跪了下来,垂着眼眸,静默不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许是“近乡情怯”,又或是无话可说,也不知跪了多久,沈肃容才轻声低喃着朝柳氏话起了家常,“母亲,我来瞧一瞧您,近来可安好?”

  沈肃容声音轻而缓,柳氏在世时,是极疼爱他的,只他总有许多事体要忙,又觉得日后二人能促膝长谈的辰光有的是,他其实甚少像今日这般与柳氏说话,先头闲暇时会时常陪柳氏用膳,待用过了便忙他自己的事体去了,只觉着柳氏一应的衣食起居皆会有人伺候好的。

  可沈肃容今日忽然就觉得,他许是错了,哪怕燕归青徊照料得再好,怕柳氏心里头想的亦是他吧?

  “母亲,我竟是这般无用之人,您走了这样久,我却连真凶都寻不见,您在天上瞧着,定然对我失望极了罢……”

  “今日王氏已然得了报应,您瞧着可有宽慰一二?再给我些时日罢,我定会将害你之人揪出来!”

  “只我那兄长……今日我瞧王氏那般,心下竟有些不忍……母亲,不若兄长那头便罢了?原他也不曾如何害过你我,只我如今拿不定主意,便想来问一问你……”

  沈肃容话音落,唇边的笑意便随之如湖面泛舟般浅浅得荡漾了起来,柳氏最是心慈面软之人,分明与那王氏皆是念佛,却与王氏两面三刀口蜜腹剑截然不同,如今这话但凡说出来,想来那头便没有不应的了。

  沈肃容低声絮絮,皆是在与柳氏说话,却一眼也不敢扭头向一旁的另一座新坟,倒似是在人矮檐下一般,或愧怍、或无言。

  渐渐得,沈肃容休休不叠的话语亦总有说完的一刻,只那静默的一瞬,周身犹如恶鬼般伺机候了许久的孤寂之感便要朝他袭来,将他拆骨吞下……

  “母亲,您与细幺在一处……可有绣花?”沈肃容终于娓娓言说,语调轻缓,只说这些话时,沈肃容却仍不曾抬头向一旁看,瞧着不过是些家长里短,可只他自己心里头清楚,他亦想与细幺说说话,他想她想得心尖儿直发颤,每每午夜梦回之际抬手皆只有一片虚无罢了……

  可他不敢,他连一眼都不敢去瞧,他心下慌乱,只怕细幺不肯原谅他……

  他只得将自己笼在这处,与她遥遥相望,盼她能有所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细幺于这上头原就是不拿手的,倘或她做的不好,您莫要说她,大不了让她替您描花样便是了……”

  只饶他说了再多,应他的不过是于林间穿梭飐了芙蓉雾潋的微风,那微风拂面,倒似是谁人的柔荑,轻轻拂过他的面,又随意拨弄他的心弦,教他渐渐心神不宁。周围是万籁无声,只闲暇辰光略过几只鸟儿,时有时无得叫唤着,更显得此处鸦默雀静、而人心乱如麻……

  长时,天已然渐渐放亮,沈肃容的双膝浸在那饱含湿气的土壤里,慢慢得腿脚发麻,膝盖亦隐隐作痛,骤然起身,只那双腿犹如针刺一般,沈肃容只得半弯着伛偻着身子一手抚膝,缓了又缓,才站起身来……

  只低头的一瞬,沈肃容蓦然瞧见了霜澶坟前竟有薄薄的一层香灰,一时顿住身形,只望着那层香灰愕然不语。

  不会是青徊,因为沈肃容继而便在碑下看见了两个酒盏放置后的浅浅的痕迹。第一束日光挥洒下的光晕穿过林间萧条的枝干后复落下稀疏的光影,随即斑驳得落在沈肃容的弯曲的背脊之上,亦将他的身影投在坟前……

  “细幺,是有谁人来瞧你了吗。”

  他与你饮了酒水,你可有与他谈笑,想来他定比我能讨你欢心些?

  只我是这般卑鄙之人,你我初初相识我便该清楚的,你原就是可怜我,可明知你所求我皆给不了,却还是自私得想将你框在身边,张瑶华说的不错,我的报应竟来得这样快……

  我还不及替你落碑拓,你怨怪我本是应该……

  可,细幺,倘或这世间有鬼魄,便瞧一瞧我的心罢,它已然千疮百孔,如今只靠一点点执念与希翼吊着一口气了……

  没有声嘶力竭、只喃喃细语说着已然凄入肝脾之言,却仍是无人应他,那寒风掠过他的衣袍,将他的衣摆吹得飒飒作响,将他的褐带扰得相错纠缠不得开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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