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_良宵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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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漫长的无边黑暗里,看不见摸不着,她孤身一人,冷冷清清的,只有许多声音在脑海里响起。

  忽远忽近,忽大忽小。

  ——“宇文寂!你个虚伪做作的,别碰我!”

  “说了一万次我要和离,你听不见吗?我要和离我不要跟你在一起啊!”

  “算我求你,你放手吧?我们和离好不好?”

  这全是她说过的话,那时候,他们闹得正凶。

  良宵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生是死,为什么会出现这些声音,等她再细细去听时,又忽的换了。

  这回是和缓轻柔的语气,有些怯怯的。

  ——“将军,我错了,你别怪我好不好?”

  “全是我的不对,我以后再不这样了。”

  “将军,给我一点时间,我会改好的。”

  这是,是她刚重生回来那时。

  良宵还记得那日,将军阴沉沉的脸色,抿着唇一言不发,甚至在她扑进他怀里时,他还是僵硬着身子的。

  如果可以重来一回,她一定会……

  脑海又响起了下一阵声音:

  “遥遥,开弓没有回头箭。”

  “还和离吗?”

  “若要你在她们与我之间选一个,你选谁?”

  “为何你就不能多疼疼我?”

  是将军说过的话,良宵浅浅的笑了,又心觉凄凉无比。

  所以,她这是死了吗?

  那暗箭有毒,刺.入身体时,仿若有什么东西散开,侵袭整个身子,叫她没有力气,说不出话。

  她最终还是死在了将军的怀里,怎么能这样,这一世她求仁不得仁,所有欢愉快乐都只是短短一瞬,真的好不甘心啊。

  原来连安生活着都是这么艰难,莫说什么荣华富贵,权势地位。

  老天爷真是不友善,死了还要叫她重新回忆一遍过往,明知她最想活着,明知她最想将军。

  这身子又开始泛疼了。

  还会疼,是不是还活着?可她思绪这么清晰,怎么会醒不过来?

  真的好疼啊,她现在还记得被利器猛地戳进皮肉的痛楚。

  良宵痛苦的皱了眉,有人唤她“宵宵”。

  以前从没有人唤过她宵宵,将军知晓她不想听到遥遥,便这么唤她。

  这下子,千万别因此叫将军伤心。

  良宵眼眶有些酸。

  才将有一点意识的脑袋又被黑漆漆的大网笼罩住,无边的黑暗,连声音都没有了。

  遥竺院。

  老郎中一面写着药方一面叮嘱道:“余毒已清,贵夫人要不了三日便能醒来,这两日务必按时服药,后肩胛骨上的伤药每日换一次,夜里就寝时千万不要被压到。”宇文寂默然应下,下巴一圈青黑色的胡茬,叫他整个人显得憔悴又落寞。

  那日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心娇娇给他挡了暗箭。

  高墙之上是狼子野心之人。

  他嗜血的猩红眼眸充斥了满满的杀意,任何人都拦不住,那一堵城墙亦是。

  怀抱着昏迷过去的娇娇奔入城内后,老黑带人及时赶来,区区几个守城侍卫更是拦不住,便是那早,宇文忠的灵柩一齐带回江都城。

  路途遥远,幸而老黑想的周到,来时带了赵军医。这才让良宵安全回了将军府。

  老郎中写好药方便收拾箱子退下,大川疾步进来。

  宇文寂回头看了眼床榻,挥手示意他噤声,转身给面色苍白的人儿掩好被角才出到外厅。

  大川道:“将军,那几人已秘密关押在地牢,等候您发落,刚才二大爷的心腹于校尉到了,身上好几处伤,属下已经安排郎中给他医治,您是现在去瞧瞧,还是属下给他安排下住处?”

  宇文寂思忖半响,将手腕的佛珠取下把玩着,眸色深沉,透着锋利暗芒,“严刑拷打,逼供证词,于校尉先安排住处。”

  他得先进宫一趟,解决那个老麻烦,肃清宇文军内部事小,只怕那位再出幺蛾子。

  宇文氏族世代忠诚,只建立在被信任的前提下,现今君不仁,怪不得臣不义,被逼到这个地步,尤其是冒犯了他最宝贝的人,什么容忍什么底线,通通是圣人教唆门徒的好听话。

  他宇文寂不是好人,更不是圣人。

  ……

  良宵乔装出城没有人知晓,现今受伤的消息自也没透出。

  因着宇文忠灵柩已迎回来,丧事未毕,将军府上下挂满白绫,几乎整个江都城的官宦人家都前来凭吊,大将军也明言,除凭吊外拒不待客。

  如此也少了各家夫人的烦扰。

  遥竺院清清静静的。

  小满哭红了眼,冬天不得法,每日盯着药罐子,到点便端进去喂主子服下,外边时局不稳,大将军没日没夜的忙,主子又没醒……

  忽而间,在遥竺院伺候的下人都怀念从前,夫人作天作地的时日了。

  那时候多好啊,日日吵吵闹闹的,将军不是吃闭门羹就是被甩脸子,却还总来遥竺院,夫人身上有用不完的劲儿,活脱脱一个炸毛的小猫儿。

  老郎中明明说了不要两日就能醒过来,眼看已经过了五日,她们夫人还是没动静。

  瓷白的娇美人,安安静静的躺着,长如蝶翼的睫毛不曾颤过一下,若不是鼻下还有均匀绵长的呼吸,当真是叫人没了盼头。

  这一年的将军府便似寒霜打了一般,半分生气都没有,大晋也跟着变了天。

  六月初,饥荒稍稍缓解了一阵,六皇子誉王殿下因振灾不力,皇子府上下皆被降了罪。

  圣上一病不起,现今已识不清人,褚靖正式监国,百官齐齐上奏,请奏太子早日登基,治国□□,安稳朝纲。

  礼部当下拟订大典事宜,挑了六月初六这个吉祥日子举行登基大典。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回转。

  良宵后背上的伤口渐渐愈合了,偏生人没醒,宫里的太医来把脉,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宇文寂一言不发的将人送走,差人去请来娇妻昔日的故交好友一一问候过,都不见有动静。

  他的宵宵就像与世长眠了般,不睁眼,不说话,不哭不闹。

  他捱不过这样的孤独绝望,怕只怕,她悄无声息的,连疼都不喊一声,便彻底离开了自己。

  大将军拿胡茬去扎小妻子,作坏的去挠她痒痒,去亲她最敏感的锁骨。

  其实良宵都能感知到。

  她以为自己死了,永远在那层黑暗的世界里徘徊,找不到出口,她急得想哭,却流不出眼泪。直到那日,被紧紧掐住喉咙,那个人使了好大的力气,似想要了她的命。

  她喘不上气来,憋的满脸通红,胸腔的气息越来越少。

  活,她想活下去!

  人只有面临死亡危险时才能激发出那样强烈的求生欲。

  寂静的午后,良宵被人扼住喉咙,猛然睁开眼,对上胡氏那张已经扭曲的面容。

  她甚至来不及想胡氏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醒了?小贱人竟然醒了?”胡氏恶狠狠的瞪眼,手上力道不由得更大,“你去死!你就该跟你那个娘一同去死?”

  “吃我的住我的用我的,你还不知好歹,害了美儿入狱,害得美儿被流放,害得我儿官运就此止步,你却什么都得到了,世上没有这样的好事情!”

  “我逃不过一死,你也别想好过!”

  良宵发不出声音,使劲将脖颈上的手扳开,扭动身子试图摆脱胡氏。

  胡氏已经疯了。

  啪嗒,小几上的瓷碗掉到地上,趁着胡氏分神时,良宵用力提了她一脚,直将人踢到床下。

  脖子上的力道终于没了,她大口吸着气,两手四处摸索,只摸到小几上的剪子。

  良宵迅速缩到床榻里侧,紧握着剪子对着胡氏,声线沙哑的喊:“你冷静一点!若你今日杀了我便真的活不了了!”

  “活?”胡氏冷笑一声,扶着床榻站起来,“我为了进你这屋子不择手段,将自己弄成这副鬼样子,外面那些人,全是我干的,老娘原就没想活!”

  杀人?

  小满冬天!

  良宵紧张得吞咽了下,握住剪子的手微微发颤,在胡氏扑过来那一瞬,她闭紧眼捅过去。

  四下倏的安静下来。

  她听到血珠滴到锦被上的啪嗒声。

  她慌张睁开眼,胡氏瞪大双眼死盯着自己,再没了其他动作。

  她杀.人了……

  “啊——”良宵惊得尖叫一声,跌跌撞撞的下床跑出屋子,瞧见晕倒在外厅的几个丫鬟,双腿一软直接跌坐在地上。

  “将军?将军你在哪?”几乎是她话音刚落,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她惊魂未定的抬头往门口看去。

  一身朝服的大将军疾步过来,瞧清厅堂内的情形,手中的象牙笏啪地落地,他的心娇娇醒了,竟是在这样的乱像里。

  怎么会?

  “宵宵?”他蹲身将人拥入怀里,“别怕别怕,是我来迟了,宵宵别怕。”

  “将军,我,我杀人了……怎么办我杀人了,胡氏她——”

  宇文寂拍着她后背,将人纳进怀里紧贴着胸膛,“别怕,万事有我,是我不好,叫你一个人,别怕,一切有我在。”

  分明是平平常常的一个中午,谁也没想到竟会发生这样的惊人心魄的大事。

  尾随其后的老黑迅速带人进屋,将人拖走。

  宇文寂则抱着受惊的小娇妻出去,去到院子里桂树下,有微风吹过,有花香袭来,有暖融融的日光落下,空气是清新的。

  “良宵,良宵,看着我,别怕,别再想,”

  良宵怔怔的抬头,透过朦胧泪眼瞧着近在咫尺的男人,微微颤抖的双手被他握在掌心,她努力深吸一口气。

  多日未动腾的身子此刻疲软下来,她努力挥去方才一幕,眼泪还是掉个不停,最后哭晕在宇文寂怀里。胡氏被逼疯了,在良美被迫跟着誉王落罪那时便疯了,她乔装打扮,不择手段的混进将军府,到了遥竺院又拿出西域秘药炼制的香,迷晕院子外打扫的下人。

  到底是没能叫她得逞。

  而良宵那一剪子刺过去,也没要了她的命。

  才将大病初愈的小可怜啊,在床榻上躺了十几天,手上能有多大的力气?

  那不过是面临生死的自我防卫。

  最后老黑将人送去官府,连带着被胡氏迷晕的一众下人一道带去,事态严重,官府直接转交大理寺审理。

  留着一口气的胡氏直接进了大牢,被压着审理一天,那身子便彻底垮了。

  心机恶毒之人,这一世注定是落不着好的,便是再多,也是她该受。

  作者有话要说:啊原本以为今晚可以结局的,写着写着就超了。

  这两章完,接下来就是小甜甜的结局了。

  呜呜酉酉对不住小阔爱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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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局

  遥竺院不能住了。

  良宵哭晕过去,又很快醒了过来,只是一靠近那屋子就害怕得微微发抖。

  她缩在男人怀里,一直在遥竺院外的桂树下不肯走,将身淌洋在细碎光芒下,耳边有将军温温和和的话语,她又不怎么害怕了。

  还是午时,还早。丫鬟们一齐去收拾合欢居。

  良景听到消息急匆匆的赶来,看见院子外相拥的男女又止了止步,走近时才故意咳嗽两声。

  良宵探出个脑袋往后看去,轻轻的笑了一声,“二哥来了!”

  她嗓音轻快,略扬起的尾音透着俏皮,全然不似才大病初愈,又遭那样凶险的事情。

  宇文寂淡淡看了良景一眼,并没有放手的打算,良宵推他,然后自己下了地。

  她走到良景面前,“二哥别担心,我还好好的,伤都好了,母亲……她也没伤到我。”

  只简单几句话,良景却蓦的心头发酸,他上前两步抱住瘦得好似风一吹就倒的人,“是二哥不好,没有给你看住大婶母。”

  “不关二哥的事。”

  身后的大将军漠然瞧着兄妹俩的过分亲昵,他瞧着很是过分,没有哪对兄妹都到了成家的年纪还相拥在一起。

  男女有别,遑论她们本无血缘。

  多瞧一下都觉刺眼无比,挠心挠肺的痒。

  宇文寂暗暗攥紧了拳,默了默半响,到底冷沉着脸一言不发的走开。

  他先去合欢居看看,万一哪个不懂事的下人将东西布置错了,他的心娇娇会不悦皱眉,折腾一晌午,也该饿了。

  这厢,良宵才接连经历了这么惊险的事情,除了将军外,只剩下良景是她唯一能信任的人了。

  即便她再依赖将军,可他们自小到现今的情意,总是有些不一样的。

  两人在桂树下的椅子坐下,良景仔细看着他这三妹妹,从怀里掏出一袋猪肉脯来,“嚼两块?”

  小时候每每被胡氏冷落,被姐姐打压,她总喜欢吃这东西,泄愤般的使劲嚼,现在一切都结束了,她以后再不会见到这母女俩。良宵接过来,只放在手心,“国公府怎么样了?”

  “都好,”良景道,“太子殿下继任大统后,大赦天下,恢复官职,只是大哥受了良美和大婶母的牵连,日后我会多帮衬着,二姐才封了贵妃,都是好的,你放心便是了。”

  良宵点点头,恍然间,褚靖都继承皇位了。

  先前将军与她说过这段时间的事,总觉不真切,听到第二个人提起才觉时日当真变了。

  她想起岚沁,于是看向良景问:“你跟公主怎么样了?”

  乍一听到这个,良景嘴角一抽,“好端端的说她做什么?”

  良宵只淡淡的笑着,“二哥也老大不小了,二婶母定是为你的婚事操碎了心。”

  良景别开脸,一星半点不想提这事,耳根子却悄悄红了,默了一下后,他才转头道:“将军不日便要封王,礼部正拟订封号,到时你便是王妃,如何?”

  “封王?”良宵没反应过来,愣愣的瞧着良景,也不像是在说笑,可将军从未对她提起啊。

  良景点了点她的头,“乐傻了?”

  “才不是!”

  她就是觉得太突然,将军府已经手握重兵,世代无爵位便是帝王顾虑到江山社稷,有意压制宇文一族,现今忽然弄这一出,她心里不安。

  她再不愿瞧到将军刀.枪.血雨的冲锋陷阵。

  瞧她一本正经的肃穆神情,良景不由得好笑,“瞎想什么呢?我们三妹妹怎么说也是皇室血脉,若当年没有闹那出,现今指定是尊尊贵贵的小郡主。”

  诚然,褚靖有此考量。

  一则为了弥补这些年待这个堂妹的亏欠,二则为了安抚拉拢将军府,经宇文军变乱一事,他自是知晓宇文寂在背后做了什么。

  褚靖不同于他父亲,他懂得识人善用,知晓各司其职的道理。

  这浅显的考究稍微一想便能明白过来。

  良宵还是有些不开心,精致的小脸一直拉着,兄妹俩聊了半个时辰,冬天便来传话,说是大将军要留小舅子用晚膳。

  这哪里是请人用膳,明摆着赶客呢,良景嘁了一声,当即起身作辞:“二哥改日来看你,千万别多想,一切都好着呢。”

  良宵未觉,笑着送他出去。

  冬天扶着她胳膊,不放心问:“夫人,您乏了吗?”

  “没有,就是有些饿。”躺了好久,吃的都是流食,她这肚子瘪瘪的。

  “夫人快跟奴婢来!”冬天狡黠一笑,“大将军在厨房给您烧菜呢。”

  “将军?”他那手素日里不是拿木仓就是握剑,会切菜烧火掌勺吗?

  良宵深深怀疑。

  冬天便偷偷说与主子听:“您昏迷这些天,除了药汤什么都吃不进,偶尔含了一块果脯也会吐出来,将军日日都要发大脾气,厨房的师傅们都被吓得不会做菜了。”

  “后来将军大人就自个儿去烧菜,认定了师傅们手艺不好,膳食也不准旁人插手,可是大人做的更不好,奴婢们都瞧见了,乌七八黑的一团,府里最下等的奴婢都不吃那个,但奴婢们都不敢说话。”

  “大人试遍了所有菜谱,最后只有煮的稀饭能吃,您吃不进东西,奴婢们不得法,也不敢忤逆大人,都焦心的瞧着大人端那熬得稠烂的稀饭去喂您。”

  良宵有些替自己委屈,不由得惊疑问:“我吃了?”

  “吃了,次次都吃完了呢。”

  那……想必给将军累坏了吧?

  不,他得欣喜才是。

  良宵脚步越发急促起来,到了厨房外,她示意冬天噤声,自己悄悄的站在窗户边上瞧着。

  厨房乱糟糟的,砧板上有剁好的肉沫,锅里翻滚着热汤,盖子哐当响,再不揭开便要溢出来了。而将军正躬身添柴,起身时随手拿了一旁的粗布抹了额上的汗水,瞧见扑腾的盖子急忙去揭开,又直接端起砧板将肉沫倒下去。

  肉沫倒不下去,他额上青筋暴起。

  良宵眼眶温热,方才,将军是徒手揭开滚烫的盖子,好似不怕烫一般,而那原本拿来捂盖子的粗布被拿去抹了汗,再说,放肉沫也不是这么个放法啊。

  将军本来就糙,进一趟厨房怕是更糙了,一身黑乎乎的。

  良宵又觉得眼泪要掉下来了。

  她不忍再看下去,于是走进厨房,想叫他不要做了。

  “将军……”

  良宵话没说完,只听见一声沉闷的声响。

  大将军听到娇妻的声音,神色一慌,手上不妨,竟是下意识松开那沉沉砧板,重重的板子直接砸在他脚面。

  那锅有肉沫和菜沫的丰盛稀饭到底是熬好了。

  砸了脚的大将军,步伐依旧矫健。

  宇文寂舀起一勺,小心吹气,递到娇妻嘴边轻哄:“来,先吃些垫垫肚子。”

  良宵气鼓鼓的看他,想说你做的难吃死了,以后都不要做了。

  却是口不对心的张了嘴,温热的粥与肉沫一起熬得粘稠稀烂,味道竟胜过她吃过的至佳美味。

  合欢居收拾齐整的,夜里两人便在这里就寝。

  小满细心,特地将当初大婚的布置换了一换,大红花帐和鸳鸯喜被都换成了良宵喜爱的颜色和图案。

  虽有触景生情,但如今也都放下了。

  宇文寂不是多细致体贴的男人,自幼时舞.枪.弄.棒,或说陪伴最长久的便是那几件冷.兵.器,见多了刀光剑影和生死存亡,人心是会被磨硬的,就如磐石那般硬。

  他不曾得到过,自也不懂这世间最柔软的爱。

  宇文忠当年只告诉过他,想要什么,要自己争取。

  这话倒也真成了人生信条。

  然而最想要的还没有得到时,他就慢慢变成了这世间最柔情细致的男人。

  合欢居,他们百年好合,予她一生欢愉。

  遥竺院,那是当年大将军面对这支离破碎的婚事,还想要遥遥祝愿心上人在那处住得好,住的舒畅。

  扶良,奔宵,这是大将军得胜归来后给新取的名字,叫他惊鸿一瞥的人儿名唤良宵。

  是以,奔赴良宵。

  “将军?”娇娇的声音从净室传来。

  宇文寂忽的回神,疾步进去,“怎的了?”

  良宵白皙粉.嫩的身子半藏于氤氲热水中,伸出手,指了指那衣架,有些委屈道:“寝衣,我拿不到。”

  忽的水花绽起,她整个人被捞了出来,“……呀,你,你做什么呀!”

  宇文寂将人抱出来,拿干绢布包裹住,细心擦干上面的水珠,一面问她:“哪里没瞧过,你还躲?”

  “那不一样!”

  他手上动作一顿,悠悠抬起眼帘,视线最后落在女人红润的唇瓣上,哑声问:“哪里不一样?”

  良宵羞得推开他,胡乱套上寝衣,“我都摸到了,那疤痕丑得要死。”

  是暗箭伤愈合后留下的,因为箭上有毒,现今那疤痕是深褐色的。“娇气包。”宇文寂笑她,复又将人抱起,回了寝屋床榻,“还拿这个跟我闹脾气?当初说了多少回?要你多顾顾自己,偏不听,现下好了,下次还敢不敢?”

  将军忽然严肃,良宵就有些怯生生的,瞬间乖顺答:“不敢了。”

  这哪是敢不敢的问题,事关生死,良宵宁愿死的是自己。

  她惦记前世,永远都忘不了将军因她落魄获罪,今生便非要拿这些事情来衡量自己做得好不好,够不够爱将军。

  她也可以为他不顾生死。

  听着有些傻气,还执拗,但她就是要这样。

  宇文寂最清楚她这性子,尤其是知晓或许有前世一说之后,她们不约而同的,从不提起。

  宇文寂搂着怀里的娇娇说:“你不怕苦,最怕痛,我最不怕痛的,也最见不得你痛,明白吗?”

  她们之间不是要比较谁对谁更好一点,谁对谁付出要多一点。

  “明白,”良宵闷闷答,又腾的坐起,“就许你对我好不许我对你好!”

  宇文寂拿她没法子,最后故意冷着脸,沉声道:“也罢,日后便不待你好了。”

  “将军将军!”

  良宵又恼又委屈,将头埋进男人胸膛,不安的四处乱拱,两只灵巧的手儿又抓又挠,直将男人心底那点私.欲全然勾了出来。

  “宵宵,别闹,”

  谁料这是个没皮没脸的,还要拿那柔柔的长发来缠他,明知晓他最爱这处。

  偏那双好看的杏儿眸单纯又无辜,好似在说:我受委屈了还不给闹一闹?

  宇文寂翻身倾上,把那两只作乱的手反扣在两侧,比墨色深沉的狭眸满满当当的情.欲。

  他正.欲再倾身往下,去吻她白嫩的脖颈,刚碰上便听这“始作俑者”颤音开口:“别,我这身子还十分虚弱,很弱!”

  “受…受不住的。”

  月儿高挂,夜色朦胧,合欢居多了分缱绻多情。

  几日后,朝廷的圣旨下来,封大将军为安晋王,妻一品诰命夫人良氏为安晋王妃,另赐王府一座。

  大将军面色冷淡的接下圣旨,良宵有些茫然,旁的没关心,只问:“是不是日后要更忙了?”

  她现在有些黏人。

  宇文寂道:“不会,我已向圣上告假一月,明日便领你去玩玩,可还行?”

  “一月啊!”良宵又惊又喜,待理智回笼,又摇头,神色认真问:“传出去会不会不好?别人会以为将军居功自傲,玩忽职守,到时将军府再陷危机……”

  这话说的一眼一板,颇有道理,大将军却笑了。

  上回把人给吓着了,到现在都没缓过来。

  “放心,”他轻轻握住她肩膀,“一月后我会向圣上请辞,将虎符交与能人将士,这滩浑水,就此作罢。”

  良宵怔然,若宇文氏族祖宗有灵,会不会起来好好教训一顿她这个惑乱将军的女人啊?

  “在想什么?”

  “没……”

  “宇文一族走到今日鼎盛不衰,是一条条人命堆起来的,若执着往下,不是有朝一日因帝王疑心陨落,便是因战争彻底灭族,无论哪个都得不偿失。”

  “从父亲到叔父,一代一代,长此以往,终究不是良策,现在国泰民安,战争平息,我们该顺应时代,由武转文,宇文氏族永远不会没落。”

  “宵宵不要有负担,明白吗?”

  “嗯,”她的将军真的很厉害,胸有谋略,睿智灵敏,良宵不知道怎么运用这些权术,但他一说,她就能反应过来。啊,将军会带她去哪里游玩呢?

  良宵开始期待,收拾东西时兴冲冲的,逢人便笑,脸颊两个酒窝好似盛了天下最甜的蜜汁。

  出城这日。

  马车行至中央大街往北百余里,临近城门那处。

  宇文寂唤车夫停下,掀开窗帘子,对娇妻道:“这里,便是当年我头一回瞧见你的地方。”

  良宵倾身过去看,宽阔道旁,零星有几家铺子,烟火气息浓厚,很平常的地方,她问:“那你瞧见我哪里?”

  到底是哪里才叫你一眼就喜欢上啊?

  “及腰长发。”

  良宵气得想打人,连正脸都没瞧见,就不怕找错人了?

  她不甘心又问:“还有呢?”

  “当时,你回了头。”惊鸿一瞥,便是那一回眸,叫他记到了心里。

  良宵这才笑了,瞧见正脸就好,想了想,她装作神秘的靠近他,“其实那时候我跑出来,就是想来瞧瞧大将军英姿,当时我还说……”

  宇文寂将帘放下,眉尾一挑,问:“说什么?”

  “不说给你听!”

  那时候她心性纯简,想来看热闹便拉着良景悄悄出府,谁料人太多,根本挤不进去,视线自也没有与马上之人交汇过。

  良宵回府才感叹一句:也不知那人娶妻没有?

  良景打趣她:怎的,少女怀春,你还想嫁不成?

  当时,她没有想过。

  全然陌生的两个人,不曾见过面,不曾说过话,可有人一眼便是一生。

  时过境迁,光阴磋磨。

  她们争执不休,也相互依偎。

  前尘已过,余生有涯

  她们患难与共,相守一生。

  车架迎着灿烂的光辉,缓缓往城门驶去。

  身后有繁华大道,笑声嬉戏,前方有她们不曾去到的新奇地界,有最心心念念的彼此。

  良宵觉得,自己更喜欢,更离不开这个男人了。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结局来迟了

  接下来是番外,甜蜜带娃日常

  然后就是前世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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