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寒6_有春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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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寒6

  霜澶的声音好似天外飞来的仙乐叮咚悦耳,却教沈肃容听来为之一怔,那背脊不禁渐渐僵住,遂抬起眉眼,望向霜澶那一双饱含秋水的眼眸,下zj意识得重复道。

  “人心如面?”

  霜澶错开zj眼帘低喃。

  “千江千水,千水一月,千佛千面,千面一心。”

  “佛心只一善,人只一心,面却千变。”

  霜澶说罢,兀自抬了眉眼,与沈肃容相视无言,霜澶先头只当时她不够了解他,如今才知,她当真是高看了她自己,她这哪里是不够了解,分明是从未识得过。

  屋内只余炭火余烬之声,沈肃容轻蹙眉头,面色渐凝,那才刚隐在嘴角的笑意险些挂不住,声音渐沉,“你今日是怎的了。”

  霜澶心下zj一叹,暗道自己沉不住气,随即眼波回转,低声道,“我想夫人身故,想来是府中人做的,只人人看着皆是像模像样的,哪里会想到有人做得出这样的事呢。”

  沈肃容闻言,几不可闻得轻轻唿出一口气来,那才刚心底冒出的那点儿心神不定,因着霜澶的解释,缓缓沉了下zj柔软,遂迈步踱至霜澶身边。

  “细幺,莫忧心,戕害我母亲之人,我必然不会放过他们的。”

  语毕,沈肃容径直拉起霜澶的手,“倘或有人伤害你分毫,我亦不会善罢甘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明明是最动人的情话,可教霜澶听来只如那寒冬腊月的飞雪一般刺骨,他这张嘴,向来都是最会哄骗人的,她早该知晓才对,如若不然,那云季芙如何zj会至今仍对他不肯死心?

  霜澶不着痕迹的撤回双手,转过身去,面朝那川东鸂鶒木所制的雕花圆桌,桌面光可鉴人。

  霜澶瞧着那桌面上头映出的模糊的人影,那里头的人面眼底无神,眉目间全然是止不尽的哀怨愁苦,这哪里还zj那个花明柳媚的她……

  桌面上有一壶茶,一旁是几只倒扣的茶盏与一盏茶水,那盏茶水是今日她回宅院时敛秋倒上的,当时滚烫,她亦无心喝,眼下想来已是冰凉,那盏中的茶水毫无波澜平静如镜,可霜澶却是只想抄起将那盏茶水朝他掷过去,将他那面若沉水的现世安稳都打破,去他的一剪闲云溪月,只管那浮生刹那!

  正这时,外头复又响起了叩门声,“咚咚”的声音不大,却足够打zj破屋内表里不一的山静日长。

  是敛秋,立身于外头,只道已然是用膳的辰光了。

  霜澶蓦得被拽回神,下zj意识得抬起头看向沈肃容,那沈肃容面容含笑,“今日我陪你一道用。”

  沈肃容语毕,向外头传了话。

  少顷,敛秋与女使便入内布膳。

  霜澶却在这时径自行至屋外,看着那万籁俱寂的小院,复抬头望向那月明星稀的夜空,不多会儿,不知是从哪处匍匐而来的积云,渐渐将那揽月覆住,月光随之淡薄,小院霎时没了月光,只余廊下zj零星挂着灯笼星火寥寥,好似天上月黛色的蟾光散落在霜澶的眼睫之上,秋水似的眸里余晖氤氲。

  半晌,沈肃容遣走了旁人,缓缓行至霜澶的身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霜澶眼瞧着沈肃容来拉她的手,不曾挣扎,又任由他将她拉回了屋子的桌旁,二人一道坐了下zj来。

  因着霜澶害喜,故而沈肃容遣人只布了一些素的,可饶是素菜,小厨房已然使出了本事做出各种花样来了的。

  霜澶瞧着那满桌的肴馐,却是半点胃口都无的。忽然,小腹竟又是一阵毫无预兆的抽痛,霜澶如梦初醒得想,倘或沈肃容真的有心不想要她肚子里的孩儿,也未必要在汤药里头做手脚,菜肴里头仍旧可以的。霜澶蓦得又想到那大夫开的药方,那些坐胎药她一碗碗得喝下zj去,可小腹的抽痛之感却愈发频繁,莫非是药方里头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药,外头寻常药铺里头的大夫瞧不出来?

  当真是,你心下zj觉着此人是贼,这人处处瞧着便就是个贼。

  凡此种种,霜澶脑中千回百折,只愈发慌乱了起来,忍不住抬眸去瞧侧旁的沈肃容,瞧着他为她起筷落盘得布膳,原从前也不是没有过,可这一切如今落到霜澶的眼里,只觉这人惺惺作态两面三刀至极。

  霜澶已然无法直视沈肃容,更无法直视那些菜肴,可她眼下无法撇开zj这些跑出屋去,她只能在此处如坐针毡食不知味局促不安。

  这一顿霜澶用得极少,不过是沈肃容给她夹什么,她便用什么,不多时便放下了碗筷,沈肃容见状,亦一道放下了筷子,关切道。

  “可是没有胃口,瞧如今你都瘦了好些的。”沈肃容眉眼含笑,扬了唇角,“竟不知你肚子里的原是个这般会折磨人的。”

  沈肃容说罢,抬手便向着霜澶的肚子摸来,霜澶犹如惊弓之鸟一般撇过了身子,遂下zj意识得扶额,随即反应过来,她这般作态当真是矫枉过正,遂即刻佯装羞赫低喃道,“如今月份还小,不曾有胎动,你莫吓着他的。”

  沈肃容原本还因着霜澶那突如其来的疏离而面色渐凝,他本就是极易多思之人,可他不愿往旁处去想,又见霜澶这样说,心下zj随即便是一阵柔软,好似他眼下倒成了心思最单纯之人,他的细幺说什么,他皆是信的,且甘之如饴。

  沈肃容唇边微微勾起,听人说孕中女子原就会多虑些,正想宽慰一二,不想外头竟有人叩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敛秋,送坐胎药来了。

  霜澶见着面前那一碗黑乎乎的汤药,一旁仍有蜜饯果子。从前不觉,只道这药难喝,如今瞧着,却仿佛是一碗嗜血的毒虫水蛭,亦或是教人滑胎的马钱子!

  沈肃容瞧着霜澶踌躇不前zj不免失笑,眼底却满是遮盖不住的宠溺,随即拿起那药盏喝了几口。

  那药盏再放下来时,已然只剩半碗,沈肃容继而朝霜澶挑眉,好似在说,你瞧我为你喝了半盏,是苦是甜我都与你一道了。

  霜澶眼瞧着沈肃容这般作态,换作从前,霜澶定然是云娇雨怯不能自己,可如今瞧着,不禁要冷笑出声了。

  屋内有地笼,又不曾开窗,汤药的味道顺着暖流弥漫至整个屋子,那难闻得气味将霜澶的脾气搅得杂乱无章。她想,这屋子她是一刻都待不下zj门去了外头的院子。

  外头寒风凛冽,可唿进肺里头的空气却如空谷幽兰般沁人心脾,教霜澶不自觉得便微微张开zj了口,奋力唿吸着。

  良久,待心绪稍平,霜澶缓缓回转过身,才看见沈肃容正倚在门口,微微沉眉悄无声息得看着她。

  旁的小厮女使已然都教沈肃容遣了下zj去,如今这院子,只余了霜澶与沈肃容二人。

  沈肃容眼眼眸中的一眼万年,教人只稍瞧一眼,便是覆水难收的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霜澶如今瞧来,只觉是蔽日穿云的刮骨凌迟。

  小院这四四方方的天上挂着一轮玉蟾,只今日天不大好,积云压着,那点子蟾光好似都不足嚯开人心下zj头,缓缓踱至沈肃容的身旁站定,一字一顿道。

  “瑾怀,我不想喝那药。”

  良久,复轻声道,“求你了。”

  霜澶的个子原就只能到沈肃容的胸口,那几句轻飘飘的话,却好似化作了冬日里头的冰凌勐地扎入了他的心脏,明明没有旁的意思在里头,倒教沈肃容没来由的好一阵心虚,额上竟还zj冒了星星点点的汗。

  沈肃容垂下zj头,妄图瞧一眼霜澶的眉眼,可霜澶如今亦是低着头,他瞧不见她的,故而不知她心中所想,只以为她是小孩子心性,愈发的娇憨,是怕苦的。

  他险些就要心软了,他的细幺,比他小了这样多,他原就该宠着的,京都城里头有些年至不惑的男人讨些豆蔻年华的女子也不是没有,平日里头清谈之间眉眼皆是得意之色,好似这是教人顶骄傲的事情,老夫少妻,坐享齐人之福。只他到底与那些货色不同,他比霜澶大了六岁,但那行事上头已然是万分注意小心的了,他害怕霜澶瞧不上他,嫌弃他。

  是了,这样的岁月静好好似都是他偷来的,亦或是强取豪夺掠来的一般教他不得心安。至此,他与霜澶之间,好似皆是他一再妥协一再让步,小事皆能由着她。沈肃容心下zj冒出些稀异的想法来,他想宠着她,只他想要他的细幺对他撒痴,让他顺势溃败不成军。

  “不若我再寻大夫来瞧上一瞧,看如今胎相可是坐稳了的,亦或是看能不能改个好入口的方子?”

  沈肃容的话,教霜澶听来,已然是大失所望,遂亦不多言语,转身便往卧房去了,徒留沈肃容一人倚在门旁,瞧着她的背影怔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只霜澶永远也不会知晓沈肃容的现下心里的念头。沈肃容亦不会知晓,他的且行且退畏葸不前zj,又会教他错失什么。

  二人都是这般嘴硬之人,不肯多坦白一句,亦不肯多问一句,好似谁先迈出这样一步,谁便落了下zj风一般,以至于落得那样的结局,亦怨不得旁人罢。

  这日晚上,霜澶一人早早得躺在那床榻之上,朝内蜷缩着身子,不发一言。

  待沈肃容入内时,霜澶听到声响便将眼眸阖上装睡了。

  沈肃容瞧着霜澶的背影,只当她是担着身子疲乏了的,遂径直入了里间去沐浴,内间早有热水备下zj了浴桶,脑中不自觉得便想起从前的事来。

  那时霜澶才刚有了身孕不久,拿准了他不敢动她,竟那般肆意得入内间煞有其事得要帮他搓浴,尤记得头回见她之时,她面上就是这般佯装出来的小心翼翼,可内里头是比谁人都要胆大妄为。

  那时他还zj不过是一少年,却已然尝透了那沈府里头的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还zj有那压得人喘不上的嫡庶尊卑。

  王氏总是寻着理儿的来罚他,阖府上下zj亦无人来替他说话。从前他不懂,以为他只稍足够听话,便能教旁人欢喜的,后来他便知晓了,那沈府里头的人,除了深居在泸山院的生母,便再无旁人能多看他一眼的了。

  可他就是这般想不开zj,就是这般不想认命,拼命得想要在太学里头、在夫子面前有些什么名zj堂来,好教他那平日里不大见着的父亲多瞧他一眼,亦好教在泸山院里头的生母,日子好过一些。

  可于他来说,当真是太过艰难了,他想出头,风头却又不能盖过他那兄长,倘或哪一回教他的兄长落了脸面,回府便少不得一顿罚,罚跪都是小的,那罚人的理由听着亦是煞有介事,只道沈府统共二子,沈霂容为嫡,沈肃容为庶,沈霂容的脸面便是沈府的脸面,倘或沈霂容在外头有何zj不美,自然是他这个做兄弟的做得不好,难辞其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外人只道沈霂容惊才熠熠,学问上头最是有造诣,勤学好问。只他知晓,他的兄长究竟是如何zj的脓包。

  那日好似是盛夏,那槐树上架着几只吵闹的知了,从有日头开zj始便叫唤个没完,将那原是热得发晕的日晕叫得更是燥热。

  沈肃容在沈府前zj院的院子里头罚跪,从辰时跪到了未时,不曾入得一口吃食,莫说喝水了,那毒日头晒得人险些要晕厥过去,面色亦是难看至极,可王氏不教起,他便不能起。

  沈远原是要去泸山院告知柳氏,教他给拦下了,他知晓这上头他的生母是半点帮不上的,倘或教她知晓了无非就是凭白挂心罢了。

  他势单力薄,身边无人能依,无人能助他,即便他不曾做错,眼下亦只能教生跪着,跪至王氏消了气,他便能起了。

  正这时,不知从何zj处来的丫头,怯生生的模样,身上穿的是一袭罗布衣衫,只好像宽大了些,将她的身子笼得更为娇小,倒似还未长开一般,干瘪的小脸,细巧的鼻尖,瞧着不过豆蔻的年岁,只那一双眼眸最是程亮不过了。

  那丫头扑闪着眼睫,怯怯道,“你是谁人,我怎的瞧你跪了这般久。”

  她在回廊上已然瞧了一阵,那样大的日头,饶是在外头立身站片刻都教人不好受的,大公子挨了大夫人的训话,心绪不好自己将自己关在了房屋里头不肯出来,院里的嬷嬷差她去买糕点。

  可眼下正是日头最毒的辰光,她便想在那廊下zj阴凉处躲一阵再出门,她躲了多久,便瞧着他在院内跪了多久,那双好看的眼眸在眼眶内滴溜溜得转动,灵气非常,她原就是聪慧的,虽是才刚入沈府不久,可翰墨轩里的老嬷嬷们便总是差她去做事了的。

  “你是犯了什么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沈肃容已然不记得有多久不曾有不知死活的人来逗他说话的了,这个丫头巴巴得跑上前zj,遑论去与她说话,告诉她他究竟犯了什么错要在此处罚跪么?

  当真是可笑。

  那时的沈肃容年岁尚轻,虽说不及后头的世故老成,可已然知晓何zj为喜怒不形于色,只眉眼间却仍有三分不曾卸下的执拗倨傲。

  沈肃容的不理人,那丫头想来亦是也觉得无趣,不过半刻,便起身拍了拍膝上的土一溜烟得跑了,不知去了何zj处。

  沈肃容心下zj冷笑,装腔作势虚以委蛇,他见得太多。

  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日头渐渐西斜,可夏日里本就昼长夜短,那天色半点要暗的迹象都不曾有,当真是难熬。

  沈肃容唇瓣干涸,喉间滚烫,连那眼神都迷离了起来,额上皆是豆大的汗,他自然不知晓他眼下的样子有多骇人,沈远又被他驱走了,身旁来往许多小厮女使,无一个来关心他的死活,可这样的人情冷暖他是至小瞧过来的,也算不得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只他委实想不到,那小丫头竟会去而复返,手里头还多了一个食盒,复在沈肃容身边跪下zj了食盒,随即便小心翼翼得端出一碗酥山一碗糖酪浇樱桃,那樱桃新鲜红嫩,饶是瞧着,便教人舌口生津。

  “喏,你吃罢。”

  那丫头低着头,唇边是止不住得笑意,脖颈之间皆是细汗,想来才刚从外头跑回来的,那头上还zj翘着那两个发揪,发揪上虽只绕了两段红绸,却仍旧鲜艳明亮得教人移不开zj眼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原是去给我家公子买点心的,嬷嬷给我的银钱多了,便多买了些。”

  沈肃容闻言,心下zj微沉,原是沈霂容身边的丫头,遂垂了眉眼默不作声得去瞧那酥山。

  那丫头见沈肃容默然不语,也不多言,遂起身,便往院内去了,那发揪上的红绸最是轻盈,因着她的步子亦随风摇曳,沈肃容原正眼都不曾瞧她的,只待她走了,眸光才从那酥山上移至她的背影,看着她拎着食盒,看着她迈步上了台阶,看着她沿着回廊入后院,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回廊深处。

  沈肃容复垂下zj,一旁的糖酪亦是,上头乳白色的酸酪慢慢融开zj,里头的红嫩便显现了出来,鲜艳欲滴。

  正这时,那回廊深处不知怎的传来吵闹的声音,沈肃容眉头微敛,他倒是想去瞧一瞧,眼下却是万万起不得身的。

  听声响,好似是几个女使与人抢食一般,几声骂骂咧咧的声音传来,沈肃容敛了思绪去听,不过是“浪蹄子如何zj想在大公子面前露脸”,这些个不堪入耳的话,沈肃容闻言,心下zj微沉,莫不是才刚那个小女使么,遂抬眼朝那回廊深处瞧着。

  渐渐的吵闹声消失殆尽,那回廊深处好似又恢复了夏日里的宁静,耳边只余那虫鸣鸟叫之声,扰得沈肃容直皱眉,教他听不到那头可有女子的哭声。

  不稍片刻,那回廊深处慢慢冒出两枚发揪来,只那发揪之上的红绸已然散开了,软踏踏得落在她的耳边,称得她的脸愈发小意。

  沈肃容蓦得与她对视,才见她满面泪痕,心下zj是一阵无意识的莫名钝痛。

  不过那点子钝痛很快便消失殆尽了,因为那个小丫头随即便拎着食盒跑至他的身边来,怯生生道,“对你不住,给我家公子的点心全然教洒了,我无法子交差了。”小丫头说罢,低下头来瞧了眼那两碗一动不曾动过的冰饮,“这些你可是不爱吃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后头的话那丫头不曾说出口,可沈肃容却知晓她要说什么,要做什么,随即撇过眼眸至旁处,再不去瞧她。

  那丫头见状,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小心翼翼得去瞧沈肃容,瞧着他眼窝塌陷,瞧着他唇瓣干涸,瞧着他汗出洽背,饶是如此,她还是伸手将那两碗冰饮端起放回了食盒,食盒里头还有冰,倒还zj能将那冰饮再冻上一冻。

  她委实是无法子,复命要紧。

  待盖上食盒的盖子,她随即起了身,往那回廊深处去了。

  从始至终,沈肃容皆一言未发,待她走了,沈肃容回转过眼眸,瞧着那石子路上被那两碗冰饮的碗底沁出一圈水珠,不多时,便被那毒日头晒干了,只余下zj浅浅的斑驳之印,好似那两碗冰饮,那扎着发揪绕着红绸的丫头,皆是他的臆想一般。

  不过是一碗酥山,不过是一碗酸糖酪子,他原就不喜这些个甜腻之物,莫说给了他又拿了回去,即便是不拿回去,他也不会用一口的。

  那丫头是这般讨人嫌,不曾问过他要且不要,便兀自给了他那点子冰饮,教人不胜其烦。

  只那袖襟之下zj攥得死死的拳头已然将他的心绪暴露无遗,只他自己知晓,他从未有如眼下这般嫉妒他的兄长,嫉妒他那从出生便万事顺意的兄长,嫉妒沈霂容好似都不需要作何zj努力,便能拥有所有他想要的一切,老天真是不公,倘或他从未享受过半点温暖,他便不会如现下这般嫉妒得险些发了狂,那点子温暖给了他再收回,当真犹如亲历那丧明之痛。沈肃容胸腔内的一颗心渐渐冰凉,明明是炎炎的盛夏,他却犹如置身与冰窖一般的寒凉。

  沈肃容不知道的是,那丫头回了翰墨轩交了差,复带了茶水与小厨房的点心回头去寻他了,只他已然回了泸山院。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后来沈肃容便不曾见过这个小女使,后头再见之时,已然是几年之后的事体了。

  那日下雨,沈肃容在沈府外头正要上马车去太学之际,便见一亭亭玉立的丫鬟替沈霂容撑着伞出府来,只稍一眼,沈肃容便记起这个丫鬟便是几年前那位扎着发揪穿着罗衫的小女使,沈肃容心下zj不禁微微颤动,那曾经的不甘与愤恨,好似又生了蔓芽。

  沈肃容入了车厢,下zj那车帘去瞧她,二人目光不经相交,只见她疏离又不失礼数得朝他福了一礼,想来已然是不记得他的了。不记得便不记得罢,左右他也不曾受过她什么恩惠,自然也用不着投桃报李,如今瞧她能替沈霂容掌伞,想来于沈霂容跟前zj甚是得脸,已然是最体面的大丫鬟了,自然是能讨沈霂容欢心的。

  那日太学,沈肃容头回走了神,答不上太学夫子的问题,夫子问的是,何zj为‘百年世事不胜悲,诚恐诸君不及见’,沈肃容那时心下zj知晓那孔明的不胜悲为何zj、不及见又为何。

  后来沈肃容知晓了,那丫头还有了一个好听非常的名zj字,旁的女使唤她霜澶姐姐。

  ……

  那浴桶内的水渐渐凉了,沈肃容于那水中钻了出来,复睁开zj眼,眼中是一片清明,遂起了身,也不曾再唤旁的女使进来伺候,只兀自擦了身上头的水,又着了内衫,便往外间去了。

  霜澶想来早已睡了,蜷缩在里间一动不动,沈肃容心下zj去。

  半晌,又翻身面朝霜澶的背,伸出手去将她搂住,才闭上眉眼,心满意足得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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